chapter 48

深夜的B國博物館。

東方館燈火通明，數名警察和工作人員守在展館內外各個方位，時刻防備著可能的國際大盜。

相較而言，相隔不遠處的其他國家文明展館就寂靜多了，沒開燈也沒人，唯有高處的監控攝像頭兢兢業業地工作。

忽地，攝像頭上的紅燈一閃，海量數據湍流蠻橫沖入系統，粗暴撞破防火墻，轉眼間系統權限已被第三方強行接管。

“安保系統搞定。”

博物館機房內，英迪拉穿著清潔工的衣服盤腿坐在地上，雙手不間斷地敲擊著膝蓋上的筆記本電腦鍵盤

“卡車已就位。”

博物館外，銀狼穿著一身工裝，坐在巨型卡車上，等待接應葉煙。他壓了壓帽子，對著耳麥說道。

另一頭，葉煙輕敲耳機示意收到，閃身進入館內。前方緊鎖的防盜大門傳出“哢噠”一聲響，隨後自動開啟。

她走進去，一路遇到的防盜門都由英迪拉遠程控制開門，暢通無阻。

龍浮於半空，雲從風起，大半身軀隱於濃霧中，隨著游動露出一鱗半爪。

時間有限，葉煙走得很快。常常是當她走過去後，身後文物忽地動了一下。

博物館內漸漸響起窸窸窣窣的瑣碎聲音，在空曠的展廳中像是一陣風刮過。然後，這風越來越大。

巨大的法老王胸像眨動了一下雙眼，書吏泥像畢恭畢敬地俯身行禮，美艷驚人的艷後輕輕轉動了一下修長的脖頸，黃金面具上的眼鏡蛇嘶聲吐信。

人形的木乃伊棺在連續不停地震動，幅度越來越大，像是有什麽東西要從中沖出來。胡狼頭人身的阿努比斯握著權杖守在一旁。

鱷魚木乃伊甩著尾巴緩慢地爬行，一旁的聖鹮俑邁動它長長的雙腿，多只木乃伊貓散落在各個黑暗角落，雙眼散發熒熒綠光。

貓形的貝斯特神青銅雕像優雅地蹲在高處，黃金鼻環耳環隨著它的動作微微搖晃。

泥板壁畫上的彩繪動了起來，身著亞麻短袍、側臉正身的人像在橫形條幅中左右行走，用側面黝黑的一只眼端詳觀察畫面外的人。

葉煙腳步不停，繼續朝前快步行走，身後漸漸跟上了一支長長的隊伍，龍在隊伍上方盤旋飛舞，催促著猶豫不決的文物趕快行動起來，跟上大部隊。

在這支長隊裏，阿茲特克綠松石雙頭羽蛇飛行於空中，地上是四匹馬拉著的黃金雙輪戰車，原始部落粗獷石像邁著粗重的步伐跟在最後，腦袋上頂著的玉龜還在緩緩地劃動四肢。

才走了博物館的一部分展廳，文物就已經多得讓人咋舌。盡管文物們都緘默不語，但還是或多或少弄出些聲音。特別是那些重達數噸的大型石雕，每一步都能踩得地面一震。

“註意，有人從第三展廳正往這個方向走來。”

英迪拉的聲音從耳機中傳來，葉煙低聲回應：“收到。”

隨後她讓龍指揮文物們散到展櫃兩側，假作是展覽的藏品。

那個人打著手電筒走過來，沒看見有人，展廳內都是各式文物，雖然擺放的位置看起來有點怪，但可能這就是藝術吧。

他狐疑地掃視一圈，嘀嘀咕咕：“哪裏來的聲音，難道真是博物館鬧鬼？”

想到這裏，他不敢多停留，急忙原路返回，還是人多的地方有安全感。

待這人走後，藏在石雕後的葉煙走了出來，輕輕松了口氣。接著她馬不停蹄地示意文物們繼續跟著她往出走。

也不知是不是異國文物和華國的龍系統不兼容的緣故，龍只能收納數量有限的異國文物，否則就會像吃撐了似的怎麽都塞不進去。

沒辦法，只好讓那些能自主行動的異國文物隨著葉煙走出博物館，由守在門口的銀狼開車拉走。其他無法移動的壁畫瓷器再由龍收容搬運。

只是這樣效率慢了些，但目前也沒有更好的辦法。

當葉煙送完第一趟文物、準備運第二趟時，走廊黑暗處忽然有人開口說道：

“你看起來很忙。”

“Lance？”葉煙認出了對方的聲音，本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突然出現，她面色不變，暗自戒備起來。

她問道：“你怎麽會在這裏？”

光線昏暗，Lance臉上的表情看不分明，只聽到他在輕笑：“我為什麽不能在這裏？我們不是同伴嗎？還是說，你們從未把我當作同伴呢？”

“同伴的基礎是信任，但我們之間從未有過任何信任。”葉煙說得直白，“難道你把我們看作同伴嗎？”

Lance笑了：“我當然是把你們當同伴的。”

葉煙無奈扶額：“算了吧，你這話連自己都騙不了。”

她一面和Lance聊天拖延時間，一面動作隱蔽地敲了敲耳機，可英迪拉那邊卻沒有任何回應。

Lance突然說：“你是在聯系英迪拉嗎？不用嘗試了，我告訴過你，她不錯，但我更強。”

葉煙放下手：“你什麽意思？”

Lance忽然提起另一個話題：“之前我很好奇你們到底是怎麽在短時間內運走大量文物，可惜你一直不肯告訴我。”

“我就想，如果我是你，我要怎麽運走一整個博物館的文物。我想了很久，怎麽也想不出如何在不損壞文物的情況下運走，除非文物自己跟著我走。”

他擡眼看向葉煙，一雙眼在夜色中亮極了，“排除掉一切可能，最不可能的那個答案就是真相。”

“你能讓文物動起來。”

“這簡直荒謬極了不是嗎，可它就這麽發生了，真是不可思議。這會顛覆整個世界，讓唯物主義迎來末日，所有人都會瘋狂的。但你居然只是用來把殖民地文物送回原來的國家？”

葉煙平靜極了，一點都不像被戳破隱藏最深秘密的樣子：“你既然都知道了，那你想要什麽，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？更多的冠冕珠寶，還是什麽你家族流落的藏品？”

Lance臉上閃過一絲悵惘的神情，旋即又堅定起來：“一個落魄家族而已，那已經是過去時了，而我將建立自己的國度。”

【餵，不要跟這小子廢話了吧，我直接幹掉他好了。】

聽了好一會兒，龍不耐煩了，從空中現出身形，虎視眈眈地盯著Lance。

看到龍，Lance臉上露出點驚訝表情，但不多。面對氣勢洶洶要撲下來的龍，他朝後退了兩步，大半身軀重又隱入黑暗中。

與此同時，一具寒光閃閃的銀鎧與Lance擦肩而過，從黑暗中走出來，手持長矛，頭盔下空蕩蕩的。

葉煙瞳孔一縮，這是博物館的文物。

Lance站在鎧甲後，露出半張面孔：“雖然你喚醒了它們，但它們仍有自己的意志。你不應當試圖帶走所有的殖民地文物。”

【少廢話，一個鐵罐頭就想打過我，想多了吧。】龍鄙視道。

它從雲中游出，身軀龐大，鱗片堅硬如鐵，利爪尖牙閃著令人恐懼的寒光。

但那不只有一具騎士鎧甲。

高大的青銅武士人像，沈重的大理石雕塑，巨蟒、三頭犬等神話怪物塑像，宗教枯瘦神像與狂熱信徒的雕像……

一座又一座的巨像從黑暗中走出，圍住了葉煙和龍，渾身散發出危險的氣息。在它們的映襯下，龍的體型都顯得沒那麽大了。

隔著重重巨像阻擋，Lance對葉煙說道：“你不能帶走任何殖民地文物，這是‘我們’的共同願景。”

“你們？”葉煙敏感地抓住關鍵詞，“你們是什麽？”

Lance狡猾地笑了，沒有回答，他看向龍，露出一點沒藏好的貪婪之色。隨著他的動作，巨像們也同時轉向龍，露出如出一轍的垂涎表情。

龍被看得全身的鱗片都奓起來，下意識往葉煙身後躲了躲

Lance的目光對上葉煙，說：“我們將吞噬你們全部，只有如此，世界才會有真正的文明與秩序。”

葉煙嘲道：“宗主國說了算的那種嗎？那還是算了吧，現在挺好的。”

巨像們蠢蠢欲動，緩緩逼搶上來。龍環繞著葉煙，一邊防著她被巨像偷襲，一邊又防著試圖撕扯它的巨像，整個龍都繃緊了。

Lance在不遠處看著葉煙陷入包圍，說道：“文明之間只有吞噬與被吞噬的關系，低等文明註定將成為高等文明的養料。這是歷史規律，任何人無法阻擋。你也不例外。”

“很遺憾，你選擇站在我們的對立面。”

話音未落，巨像們陡然動作起來！

鎧甲持長矛刺去，青銅人像高舉大刀，大理石雕塑舉拳砸下，巨蟒張開蛇口，枯瘦石手從詭異的角度抓下，眼見就要將葉煙和龍分屍當場！

Lance沒有看這一幕，而是轉身離去。

如果不是身處不同陣營，他其實還是有些欣賞葉煙。可惜，他們沒有走在同一條路上。

但就在此時，驟然響起巨大的爆炸聲！

猝不及防，Lance被身後的爆炸沖擊波撞倒在地，無數碎石土塊劈裏啪啦重重砸在了身上。

額角被砸破，顧不得擦一擦血，Lance轉頭向後看去，只見葉煙從地上站起來，龍松開原本纏著她的身體，周圍巨像被炸得四分五裂。

“現在，誰才是養料？”她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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